八爷十三

是能漫过山岭薄雾的光辉。

再无你 (一发完)

  
   王一博先生故居的书柜里,有一本日记,在玻璃展示柜中放有它的两页复印稿,吸引了大量游客,只因那薄薄两页纸上,世人眼中严肃、不苟言笑的王先生,曲笔用尽,却道尽了深情,让所有人都极其疑惑文中的“他”指的究竟是何人。王一博先生逝世二十周年时,王先生的生前好友、遗产委托人,终于同意公开那本日记。也因此,一位温润的医生,在王先生极尽深情的文辞中,裹着山城散不尽的雾,走进了世人眼中。


    王一博遇到肖战的时候,将将满十五岁。

    家乡战乱,他失了亲人,一路跟着流民颠簸南下至重庆时,拖着副裹了一身病的身子,终于捱不住,昏倒在了一条净是积雪的泥巴路上。

    再清醒过来时,一时间他甚至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,因为身下是他将近一年都没感受到过的柔软,软得失真。他怯怯地把鼻尖凑近褥子,一股清香入鼻,很像他半年前在翻山时闻到的雨后松香。他正想再凑近些闻时,听到“咔嗒”一声,接着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他猛地意识到,他这是在别人家里,一个有人住着的房子里。

    肖战把刚煎好的药放到桌上时,看到一双水润的黑眸正满是无措地瞪着他,一瞬怔愣后,他轻轻笑开,温声道:“你醒了啊?”说完坐到床沿边,想帮他掖好被角。

    王一博猛地向后瑟缩,神情惊惧。

    肖战怕他吓着,收回手,轻声道:“我是医生,这里是我家。你昏倒在路边,被我看到后带回来了。”解释完,看着这孩子无措的神色,又补了句:“别害怕,我不会伤害你。”

    王一博毕竟是个孩子,虽没出声,面上却毫不掩饰地松了许多。

    “你烧得很严重,吃了药后,今晚要是不转好,明天就得带你去打针了。”药还有些烫,他把视线从氤氲热气中移到王一博脸上,笑着问:“怕吃药吗?”

    王一博下意识点头过后,反应过来,又连着摇头。

    肖战起身到书桌上拿了盒糖过来,道:“我没你这么勇敢,我次次吃过药都得吃糖,我怕苦。你要不要尝一颗?有一款味道我特别喜欢。”

    王一博怔了怔后,眸子瞬间亮了,清秀的脸上漾起一对小括弧,“要!”

    肖战松了口气,笑容更甚。等到药凉了些,他把王一博扶起来靠坐在床头,把药吹温了正要喂他,王一博不好意思地连声道:“我自己喝,我自己喝。”

    王一博实际上很怕苦,每吞一勺药就狠皱一下眉,一碗药喝完,小脸上净是苦色。肖战忍着不敢笑他,只赶快倒出几颗糖,挑了一颗粉色的喂到他嘴边,“樱花味,我最喜欢的。”

    王一博也顾不得害羞,一口抿了。他不知道樱花是什么味,只觉得嘴里的糖很甜,味道很好闻,他很喜欢。

    肖战在他的记忆里,最开始是林间的青松香,是甜香的樱花味。


    与肖战亲近了的王一博很黏人。

    肖战是医生,由于工作他经常晚归。以前他一个人,下班早晚都无所谓,现在多了个王一博,他每天都争取尽量早点到家,一是担心这只小崽崽饿着,二是怕王一博等久了不开心,因为王一博很怕黑,很抗拒一个人长时间待在家里。

    可就是这样极度怕黑怕鬼,还怕虫子的王一博,在一些事上勇敢得让肖战又惊又怕。有次领居家猫不知怎地爬到了近三层楼高的树上不敢下来,邻居急得直哭却无法。王一博也没提前跟他说,什么防护措施也没做就爬上树去抱猫了。当时肖战正好上二楼书房取书,一眼扫到窗外树上一手抱猫一手搂紧树干下树的王一博时,心口立时窒息了一般,整个人都怕得发麻。他气得很想大吼一声,把他叫回来骂他为什么这么不谨慎,可又怕自己出声吓到他,于是他僵在窗前,直到看到他平安落地,才蓦地闭眼吐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当晚,任凭王一博怎么喊他,怎么胡闹,肖战都没跟他说一句话,王一博慌了,睡觉时紧紧箍着他的腰,最后肖战实在被他勒得疼了,让他松开。王一博把头埋在他胸口,反倒不肯应他了。肖战气不起来了,手抚上他的发顶,无奈地道:“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,我今天差点被你吓死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王一博还是紧搂着他没抬头,也不回他。

    “怎么倒是你生我的气了,小崽崽?”肖战笑开。

    王一博在黑暗中蓦地抬头,一对漂亮的眼睛里蓄满泪水,被窗外的清凌凌的月色打亮,像是精致又易碎的珍品琉璃。他闷声命令道:“以后再也不许不理我。”

    肖战被他哭时特有的奶音深深戳到,笑意更甚,伸手将他轻柔地搂住,笑着答应:“好。”

    这是他们一起生活的第三年,王一博的十八岁,他真正拥有肖战的第一年。


    肖战为王一博填了一所北方的大学,因为王一博这样的人实在不该囿于重庆这一隅。他了解王一博之前的优渥家境,清楚他的过人资质,他自己也时常对他的崽崽感到惊艳。如果王一博的父母还在世,对他必定也抱了极大的期望,他不能让王一博折在他手里。

    王一博抗拒的态度却是极其明确坚决,跟他僵持了半个月。眼看再不走就要赶不上开学报道了,肖战只好狠心逼他。

    “你要是不去,我就申请去前线当医生,左右你都见不到我。”肖战说得很冷静,出口的话却像刀子,把王一博一颗心割了个遍,疼得他整个人都在颤。

    “你不能逼我啊,肖战。”王一博眼尾殷红,目光锁着肖战,语气绝望。

    肖战不敢看他,怕心一软就松口了,只望着窗外,很轻很轻地道:“我会去学校看你,每个月都去看你。”


    可最终,肖战只来看过王一博两次。

    战事突然转到南边的时候,没有人能反应过来,只有王一博,疯了一样地往重庆赶,可任凭他翻遍了整个重庆,都再没见过肖战。报纸上写,一批志愿者医生月前赴前线支援,尽数牺牲。这个国家经战已久,死伤无数,已经没有人会为这么一则报道而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了。王一博凭着一口气奔波了快一个月都没能找到肖战遗体,在被炸毁的房子里连一件肖战的物品也没捡到。肖战就这么消失了,带着给过王一博的所有温暖,把他丢在了凛冽刺骨的寒冬里,十年。

    王一博先生毕业后留校任教七年,在科研方面为国建树颇多,终逝于1994年,时年29。


    这世间再无你,我便不爱留了,只能快些收拾好自己,早些去见你。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-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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